秋月神色不变，笑道：「哎唷我的小爷，一个毛丫头说了难道您还认得不成，她也是没福，撞着这几日害了病，刚好家里哥哥攒够钱来接，离了府正好。」

沈夫人听说病了，一脸晦气，点头，「钱就算了，赶紧打发走。」

而沈怀瑾听到这「丫头」有哥哥，便恢复了不在意的样子，没兴趣再问，低头走过门帘，背影在一片浓绿烈红里越来越远。

阳光刺进眼睛，火辣辣的，我垂下头，不再看。

沈夫人也走后，我谢过秋月，拿了钱答谢她，她推拒了。

「你那哥哥虽说有了钱，到底不能照顾你一辈子，你家里老子娘也没了，日后你一个人出府有钱傍身比什么都重要。」

我动容地看着她，「秋月姐姐，我……」

她拧了把我的脸，抿嘴笑了笑，「小丫头，不哭，好日子在后头呢。」

有秋月的帮助，我很快拿到身契，等出府去衙门办良籍，我就自由了。

顾明光定好的三日后，正是沈家给沈怀瑾办冠礼的日子。

权贵登门庆贺，礼品流水似地送进府，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。

我没什么行李，几件衣裙混着些零碎，包袱小小，一屋干净。

临了出门落锁时，从窗台铜镜瞟到头上的旧银钗，磨得损色的燕子头，曾在一位高贵的小公子手里耐心雕了一日又一日。

说我就是他掌心里的燕鸟，会永远飞在他的金巢。

一点细弱微风，吹动院里花叶瑟瑟，我拔下银钗，放在窗台，一如来时。夏来春暮，东风瘦，燕子空楼。

我刻意走了花园小路，作别了王嬷嬷，正要走出角门时，不想撞见了沈怀瑾的小厮阿财。

他领了不少赏，喝得满面春风，醉醺醺地在角门和几个小厮吹牛，插科打诨。

我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走过。

他起先看着我愣了愣，呆滞瞬息，眯着眼，笑了。

「哟，这谁啊，这不是咱们心高气傲的苏婉姑娘吗，怎么几日不见瘦成这鬼样啊！」

我没理，余光瞄到街对面有个戴斗笠的高个男子坐在牛车上，看到我身影，男子跳下来。

阿财晕晃晃起身，嘴里没好话。

「日子难过吧，叫你惹沈公子生气，害得我也跟着受憋闷。不过你现在来求我，想回沈公子身边也不好说了。」

他故意掏出一枚亮得瞎眼的大东珠，得意道：「那史小姐貌美心善，待沈公子可殷勤，二人今日在那儿双双一站，人人都说是金童玉女呢！」

史家是出了名的阔气，疼女儿，所以虽说管女婿的规矩多些，也有的是高门人家想结亲。

沈怀瑾娶了史小姐，前程便稳了。

我轻轻笑，道了恭喜。

阿财炫耀的神情一僵，似乎没看到我吃醋委屈很不得劲。

他看到对面牛车下来的男人二话没说，十分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包袱，酒一下醒了大半，干巴巴问我：

「这谁啊，你要去哪儿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