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斌终究没能忍住。

在连续三天把车停在欢乐颂楼下，像个偷窥者一样守着那扇窗，又在她出现时仓皇逃离之后，一种混合着焦躁、不甘和莫名恐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发酵、膨胀，几乎要炸开。

他必须做点什么。哪怕只是说句话。

第四天晚上，他带着一身刚从某个局上沾染的酒气，再次来到了2103门口。这次他没有犹豫，直接按响了门铃。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。

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猫眼暗了一下。姚斌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
门开了。南月站在门后，身上是一件简单的家居服，脸上没有任何妆容，头发松松挽着。她手里还拿着一支笔，似乎刚才正在工作。看到是他，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，只有一种被打扰的不耐。

“有事？”她的声音比电梯里那次更冷，像淬了冰。

“南月……”姚斌开口，声音因为紧张和酒精而沙哑，“我们……能谈谈吗？”

“不能。”南月的回答干脆利落，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。她握着门把手的姿势，是随时准备关门的防御姿态。

“就五分钟！不，三分钟！”姚斌急切地向前踏了一小步，几乎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沐浴露香气，是他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味道，让他心脏一阵抽搐。“我知道我以前……我以前**！我不是人！但我……”

“姚斌。”南月打断他，眼神平静无波，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，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且品相不佳的物品，“过去的事，我早就忘了。也希望你不要再提。”

忘了？

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姚斌胸口。他宁愿她恨他，骂他，打他，也好过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“忘了”。

“你怎么能忘了？”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，他有些失控地低吼，“我们在一起两年！南月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，我知道我错了！我他妈后悔了！我真的……”

“你的后悔，与我无关。”南月的语气依旧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我们之间，在两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。现在，我们是陌生人，或者，最多算是并不熟悉的邻居。请你记住这一点。”

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，将他所有试图挽回的言辞都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
“陌生人……”姚斌喃喃重复着，脸上血色尽失。他看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、如今却冷漠疏离的脸，一股巨大的绝望攫住了他。“南月，你就……就这么恨我？”

南月闻言，终于轻轻笑了一下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，反而更添寒意：“恨你？姚斌，你太高看自己了。恨需要投入感情，而对你，我早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在他因为震惊和痛苦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脸上扫过，语气带着最后的通告：“不要再来了。你的出现，只会让我觉得困扰和……厌烦。”

“厌烦”两个字，像最终判决，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

说完，南月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，后退一步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。

“砰——”

沉重的防盗门在姚斌面前合拢，带起的风扑在他脸上，冰冷而决绝。他僵在原地，像被施了定身咒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隔绝了他和她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。

门内，南月将笔放在玄关的柜子上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她走回书房，重新坐在电脑前，仿佛刚才只是打发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推销员。姚斌的痛苦和忏悔，于她而言，不过是噪音，扰人清静。

门外，姚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缓缓滑坐到地上。走廊的声控灯再次熄灭，将他淹没在黑暗里。他把脸埋进膝盖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。

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——他失去了她。永远地失去了。

不是因为她搬走了，不是因为时间流逝，而是因为，在她心里，那个叫姚斌的男人，已经死了，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。

他的后悔，他的痛苦，他的挽回，在她看来，只是一场拙劣而讨嫌的表演。

他曾经以为替身的故事里，掌控者是他。直到此刻他才明白，当替身清醒抽身的那一刻，被困在旧日幻影里永世不得超生的，只剩他自己。

楼上传来了曲筱绡和朋友们笑闹的声音，隐隐约约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
姚斌在2103门口的黑暗里，坐了整整一夜。

而一门之隔的南月，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