哑女推开的门的时候,贺廷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。
“你来了。”
我应了一声,在他的对面坐下。
贺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,西装皱巴巴的,眼里更是布满了红血色。
他张了张嘴,挤出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。
“这些…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我低着头,指尖正了正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。
“从你把半个铜锣湾,送给我的时候。”
贺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眼眶骤然泛红。他猛地抬起头,双手撑在桌子上朝我吼道:
“为什么!到底为什么!”
“明明那个时候,我们是……夫妻啊!”
“十年了,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了。我们是一起从刀口舔血、枪林弹雨里互相扶持地走过来的。你难道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?”
我抬头起,仰起脸和贺廷四目相对。
清澈的双眸看过去,里面没有恨、也没有怀念,只有清醒和厌倦。
“当然爱,我到现在都很爱你。”
“所以替你挡过那颗瞄准你心脏的子弹。医生说,子弹射入我的腹部,***受损,一生无子。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。”
贺廷不解,他抓着我的肩膀。
满脸痛苦地追问我:
“那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们之间非要走到今天这一步?”
“就为了一个薛薇薇?”
我笑了。
“她算个什么东西。”
“她不是第一个想为你生孩子的人,更不是第一个闹到我面前的人。旺角的那个***、兰桂坊的那个学生、还有西九龙那个白领……多了去了。”
“这些年,明里暗里的,我默许的。还少吗?”
我用力地扔开贺廷抓住我肩膀的手。
给了他一个答案。
“是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念头。”
“你调转枪口来算计我。忘了我们之间根本的规则——不是爱……”
“是忠诚。”
贺廷明白过来,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。低喃声像解释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压一压你的气焰。我从来没想过真要对你……”
落在我的耳朵,显得分外可笑。
我半眯起了眼睛,语气变得冰冷坚硬。
“做了,就是做了。”
“薛薇薇不过是个借口。你试探我的底线,甚至妄想把我踢出局。把我变成酒会上那些可怜的深闺怨妇。”
“从那一刻起,我们就已经是今天这个结局了。”
贺廷的眼神虚焦。
像是在回忆过去的某些片段,卑微的语气透着可怜。
“云开,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我们从九龙城那条破街一起打拼出来,住过漏雨的棚屋,分成吃过一个冷掉的盒饭。我们曾经那么好,怎么会……变成现在这样?”
我站起身。
包厢里的光从头顶打下来,明明暗暗地照着我的侧脸。
我难得透露出一丝动容和脆弱。
“因为路走到头了。”
“你选择了往回走,温香软玉在怀,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。更是狂妄自大,以为想踩着我,高枕无忧。”
我抬手,握住冰冷的黄铜把手。
“而我,选择向前走。”
在我即将走出包厢的前一刻,贺廷挣扎着喊出声。
“云开!”
“我后悔了。如果……我后悔了呢?”
我的脚步停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