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的一天，一双眼睛在一场重复在十年间的噩梦中醒来。

2024

年、云南

苍翠欲滴的植被爬满了整个山丘，爬藤类植物互相缠绕，交织，抢夺每一分从树冠下泄露天机的阳光和雨滴，很快便不分彼此，难舍难分。互相吸收着彼此的精气和养分，再共生出交错的花朵。菌子丰收的季节，这座山丘就停止了寂静的抢夺，所有植物缩回伸向阳光的触手，暂避在阴暗的树丛中，一只黑色的手套拨开枯叶，“是牛肝菌，好大一颗”。

女孩惊喜地举起来，凑到阳光下仔细观摩，她晒得小麦色，看起来

12、3

岁的样子，眼睛大而明亮，像个小红军，她左胳膊挎着一个竹篓，右手摸着润湿的枯叶，寻觅着蘑菇，撕！菌盖是光滑的，像是小时候妈妈给她脚底摸的润肤油，她扒开枯叶，果然是金黄色帽的菌子。

她想起阿妈还在的时候，教会她辨别菌子，那天阿妈正采了一片鸡油菌，鹅黄色的温润像黄玉。

阿妈是对自己最好的人，在她

岁的时候教她踩在小板凳上做饭，在她刚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教她拿起卫生棉片，告诉她：“阿诗玛，女人都要来月经，你将来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，男人都是坏的，少去人少的地方，不安全”。

阿妈一边咳嗽着，一边试图将半辈子的经验都传授给女儿。

女孩想到母亲带着自己认识菌子，阿妈拍了拍菌盖，转身对她尚年幼的女说：“记得采到菌子要拍一拍，明年这里就成了蘑菇圈，我们自己采完了也要留给别人些噻”。

她的脑中回想着阿妈的那句话，自言自语道：“不要急，要看看附近的蘑菇圈”，她学着妈妈的样子拍拍伞盖：“明年还有新鲜的菌子采”。

小女孩扒开一片枯叶，又见到硕大的一朵菌，接近着，又是一朵，女孩刚惊讶找到了蘑菇圈，暮地抬起眼，却看到半只雪白地隐没在枯叶中的人体肌肤，再仔细看去，那雪白是一只人的手！蘑菇正是围着女人的尸体而生，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地森林。

她眼前的是一个躺在“蘑菇圈”的女尸，死去的女人身穿白裙，面容像是睡着了一般，浓密的睫毛，身上已经出现的斑点，一种恐怖的气息笼罩开来，这是一种死人才有的气味和状态。

“啊”一声尖叫，惊扰了几只躲在树枝休憩的鸟儿，黑压压的天，似乎又要落雨了。

女尸身体已经出现淡淡的尸斑，女孩恐惧的喊声似乎打开枯叶的遮蔽，那具雪白的尸体像才接触氧气一般，爆发出极其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，是一瞬间的气味，冲破了女孩的神经，母亲的嘱托和草篓里的蘑菇散落在女尸附近，一滴水从跳舞草划了下来，像一颗泪，淹没在静默的无言之中。

山下的村子，梯状的茶园，嫩绿的茶树依旧挺立，因气温喜怒无常，叶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花，在晨光的照耀下，却显得晶莹剔透，宛如甩在在绿叶上的鱼眼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