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嫡公主苏言玉重生了。
重生后,她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答应半个月后,和亲北狄。
第二件事,她跪在佛前磕了9999次响头,许了三个愿望——
“佛祖在上,信女感恩重生,一求和亲顺利,守护大燕百姓安宁。”
“二求跟亲人、未婚夫傅宴川断绝关系。”
“三求未婚夫傅宴川,能和其心上人苏瑶瑶终成眷属,白头偕老。”
说完愿望,苏言玉的额头已经磕得红肿,但她却没吭一声。
上辈子她死活不愿意和亲,如愿嫁给傅宴川,却彻底被所有人厌弃。
苏瑶瑶远嫁北狄惨死的消息传回大燕,她被傅宴川亲手灌了毒酒牵机,穿肠肚烂而死。
那样的痛,太难熬了。
重来一世,傅宴川她不敢再要了。
许完愿,苏言玉撑着墙踉跄出了佛堂。
刚一抬头,就被未婚夫傅宴川堵在走廊。
“你脸色这么差劲,是终于从落水中吃到教训了?以后再敢故意泼瑶瑶茶水,我下回还把你踢进荷花池泡水清醒。”
话如寒风,冷的苏言玉哆嗦。
她恰好重生到被傅宴川踢进荷花池这一天。
而傅宴川口中的苏瑶瑶,原本是皇祖母特地选出来,替她和亲北狄的孤女。
隔了两辈子的光阴,苏言玉看着眼前自己爱到骨子里的镇国侯世子,已经没有半点心动。
只淡淡问:“你来找我做什么?”
傅宴川诧异:“你今天怎么没向从前一样巴着我哭诉冤枉委屈?”
苏言玉苦涩笑笑,扯了扯单薄的披风裹住自己。
哭,也得有人心疼呐。
但实际上,自12岁那年苏瑶瑶进宫后,她的世界都变了。
明明自己才是大燕的公主,可只要一和苏瑶瑶对上,她就得让步。
让宫殿,让公主封号……
只要苏瑶瑶出事,就都是她在嫉妒针对,她的辩解就是死不悔改。
她的世界,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。
见苏言玉站在风口,单薄的身体好像都能被风吹走。
傅宴川蹙眉咳嗽一声,不自在道:“既然你知道错了,那就把我给你的定亲玉佩交出来,送给瑶瑶当做赔礼。”
“瑶瑶很喜欢那块玉佩的花纹。”
但苏言玉明白,苏瑶瑶不是喜欢玉佩的花纹,而是惯爱抢走原本属于她苏言玉的东西。
这种把戏,上辈子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。
见她没答,傅宴川拧眉,声音渐渐发冷。
“不过那只是一块死物,瑶瑶两年前被你害得只剩半条命,现在还要替你去和亲,你就不能大度一点,把玉佩让给——”
“拿去吧。”
苏言玉摘下腰间玉佩递过去,把傅宴川剩下的话都憋在嘴里,憋红了脸。
苏言玉没再管他怎么想,自顾自往回走。
回到公主殿,已经是傍晚。
一口热水还没急的喝,嬷嬷就让她抄佛经。
抄佛经这个规矩,还是曾经疼爱她的皇祖母亲自下的令,说她的命格克苏瑶瑶,一旦苏瑶瑶有什么不舒服,她就得抄佛经赎罪。
直至夜深,苏言玉才抄好100份赎罪经。
她拿着***,照常送去公主殿西殿,苏瑶瑶的住所。
可刚到西殿,却听见里面传来苏瑶瑶的咿呀哭泣。
“宴川,抱紧我,让我彻底感受你……我真的好爱你,你要我替嫁我都答应了,可我不想半个月后把身子给一个蛮夷。”
“你送我定亲玉佩,是也喜欢我对不对?要我!求求你做我的第一个男人……”
苏言玉僵住,透过门缝,却看见——
苏瑶瑶脱得只剩下肚兜,跨坐在傅宴川的大腿上!
而傅宴川双眼猩红,扣住女人细软的腰,野兽般疯狂征鞭:“好,记住我,记住我给你全部的快乐。”
院子一阵死寂。
苏言玉看着傅宴川颤抖的手,一时看不懂他了。
冷笑嘲讽:“你为什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?你不是一直心疼苏瑶瑶体弱,我去和亲,你不该高兴吗?”
她永远记得,上辈子傅宴川给她灌下毒酒的狰狞模样。
“苏言玉,为什么不是你和亲?瑶瑶死了,她最怕孤单了,你下去陪她,给她道歉,好好赎罪!”
现在,傅宴川做出这幅模样又是给谁看?
不等苏言玉继续说,就被苏乾慌张打断:“苏言玉,你能不能好好说话?”
“宴川,你别听苏言玉胡说八道!瑶瑶是替嫁,文书上当然不能写瑶瑶的名字。”
苏乾一句话,又遮去事实。
傅宴川还想说什么,苏瑶瑶却忽然惨白捂住心口:“宴川,我有些喘不上来气,可能是又病发了,你能送我去找太医吗……”
傅宴川一听,立马顾不上别的,抱起苏瑶瑶匆匆往外走。
苏乾也紧张地跟了上去,刚刚还热闹的宫殿一下子空了。
苏言玉早已习惯,上辈子苏瑶瑶就惯常使这一招来争夺宠爱。
一开始,她还不满发过脾气。
但却换来训斥,所有人都说她不够大度,不能容下苏瑶瑶。
她委屈,难过,还曾半夜躲在被子里哭。
但现在,她只淡淡吩咐人把傅宴川送给她的所有东西,都送回镇国侯府,还给傅宴川。
当断则断。
这一世,她不会再和傅宴川有任何牵扯。
……
接下里的日子,苏言玉一直很忙。
她忙着了解北狄的风土人情,气候习俗,忙着学北狄语,日子过得倒也快。
这天,刚刚用完早膳,傅宴川又带着苏瑶瑶来了。
苏瑶瑶开口又是抢东西:“抱歉姐姐,皇祖母见我喜欢你的嫁衣,就把它做主给了我,你的嫁衣只能重新做了……”
傅宴川附和:“瑶瑶替你和亲远嫁,不过一件嫁衣,你就让了吧。”
这真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。
苏言玉讥讽笑笑:“皇祖母都发话了,我能不让?”
她瞟了傅宴川一眼,冲苏瑶瑶冷笑:“我嫁妆里还有不少好东西,苏瑶瑶,你还有什么喜欢的,大胆开口,我都让给你。”
这话听的傅宴川很不是滋味,他总觉得苏言玉的视线不对劲,就好像她要让的不是东西,而是他。
他蹙眉反驳:“不要你再让什么,瑶瑶想要什么我会送。”
说完,就要带苏瑶瑶离开。
苏瑶瑶却突然撒娇:“我几句女儿家私房话想跟姐姐说,宴川,你先到外面等我吧。”
傅宴川被推出门,殿内就剩下苏瑶瑶和苏言玉。
苏瑶瑶终于不装小白花,得意炫耀:“姐姐,听说你十岁生病,宴川为你在寺庙跪了一夜求了一串佛珠帮你驱灾,你看和我这个像不像?”
苏瑶瑶手中握着一块精致玉牌护身符,在苏言玉面前晃着。
“这可是宴川跪了一万八千层台阶为我求到的护身符,是不是比你的有心意多了?”
“你很不甘心吧?真可怜啊,现在就连宴川来看你一眼都需要我施舍,你说我们谁才是真的公主,谁才是替嫁孤女?”
苏言玉知道苏瑶瑶在故意挑衅,可她的难受醋意早在上辈子耗光了。
她自顾自看书,头都不抬。
苏瑶瑶离开撂话:“你就装冷静吧!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。”
……
当晚,宫里办赏月宴。
苏言玉昨为公主出席,眼皮一直跳个不停,总觉得不安。
她正想走,没想到傅宴川突然冲来抓住她的手。
“你是不是偷了我送瑶瑶的护身符?大师说过护身符只有贴身戴着才能治好瑶瑶的病,你拿走它是想害死瑶瑶吗?”
“你胡说什么?”
苏言玉正挣扎。
苏瑶瑶也冲了过来,跪倒哭求:“姐姐,我知道你爱惨了宴川,不满他给我求平安符才偷走它,可那是我救命的东西,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?”
宴上所有人都看向苏言玉。
苏言玉气得甩开傅宴川:“我没拿,我堂堂大燕公主,还做不出偷鸡摸狗的事……”
可话没落音,苏瑶瑶突然双眼一翻,昏了过去。
“瑶瑶!”
傅宴川抱住苏瑶瑶,心疼得眼睛都红了。
苏言玉看得眉心一跳。
果然下一秒,傅宴川就狠狠瞪向她:“你说你没拿?好啊,那就搜身!”
苏言玉惊骇后退:“傅宴川你疯了!大燕看中女子贞洁。大庭广众之下搜身,你是要毁了我吗?”
“我是大燕嫡公主,谁敢搜我的身!”
侍卫们不敢上前。
可傅宴川却松开苏瑶瑶,满脸冰寒走来,攥住苏言玉的肩膀狠狠一扯:“侍卫不敢,我敢!”
刺啦一下——
宫裙被撕裂,肚兜露出,苏言玉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下!
气血翻涌,无人上前帮苏言玉。
她护着心口的肚兜,含泪死死盯着傅宴川:“你会后悔的!”
她悲呛猩红的眼忽得叫傅宴川心里一慌。
就在这时,忽然有人惊呼:“瑶瑶公主袖子里怎么掉出了一块玉牌护身符?”
地上果然是那块苏瑶瑶炫耀过的玉牌护身符。
可衣服已经撕了,苏言玉的脸已经丢光了。
苏言玉疲惫甩开傅宴川:“东西找到了,你可以放手了?”
傅宴川回神,手足无措帮她把衣服裹好:“对不起,我只是太担心瑶瑶……”
太子苏乾也赶了过来,却说:“此事到此为止,我会吩咐下去,今天赏月宴发生的一切,都不准外传。”
苏言玉没听他说完,就转身就走。
她很清楚,苏乾这个时候终结这场闹剧不是为了她,而是为了护住苏瑶瑶的清白。
能进皇宫的人谁不是人精,稍微都想一想,都能看出这一出是苏瑶瑶自导自演的陷害……
头顶明月高挂。
回公主殿的路,前所未有的漫长。
苏言玉一个人走着,仰头咽回眼眶的泪。
没什么可难过,她早就不奢求所谓的亲情和爱情。
……
赏月宴后,苏言玉失去清白的流言传了出去,她成了京中笑柄。
苏言玉闭门不出,安心准备和亲。
傅宴川也没再来找她。
直到腊月二十三,大燕小年。
苏言玉出宫准备去北狄的书籍药材,刚到宫门口,就碰见傅宴川扶着苏瑶瑶上马车。
苏瑶瑶没骨头似的贴在傅宴川身上,笑得一脸得意:“姐姐是听说宴川要带我出宫,特意跟上来的吗?”
苏言玉当即走向另一边。
谁知没走两步,却被傅宴川猛然扣住:“跑什么?”
“你都偷偷跟上来了,现在又闹什么别扭?想跟就跟着,以前你死皮赖脸扒上来,我拦过你?”
说着,不由分说把人拉上马车,带到了宫外的姻缘寺内。
姻缘寺,姻缘树下。
花灯璀璨,树上挂满了海誓山盟的红绸。
曾经,傅宴川也带着苏言玉在这里虔诚许过愿——
“我傅宴川对天起誓,这辈子只护着苏言玉,只爱她一人,至死不渝。”
可如今……
苏言玉砖头,却见到不远处,傅宴川竟带着苏瑶瑶跪在姻缘树前拜堂!
一拜天地。
二拜姻缘。
最后,夫妻对拜。
苏言玉安静看着,不哭不笑也不闹。
傅宴川拜完堂,回头见到苏言玉,好像这个时候才记起她这个人。
他难得撂下苏瑶瑶,主动走到她身边,心虚解释。
“言玉,我知道我们俩有婚约,但瑶瑶说想体验一下民间夫妻拜堂的感觉,我只是想满足她和亲前的愿望……”
苏言玉没等他说完,就打断:“我知道,你只是想让苏瑶瑶不留遗憾,和她做一次夫妻,我理解。”
傅宴川一僵,剑眉星目里满是诧异:“你不生气?”
苏言玉淡淡嗯了一声,把刚刚拿的许愿红绸绑在树枝上。
傅宴川盯着脸色平静的苏言玉,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,但以前他和苏瑶瑶多说一句话,她不是都吃醋吗?
心头升腾一股莫名的异样,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问:“言玉,你想许什么愿?”
苏言玉把刚刚拿的许愿红绸绑在树枝上:“已经许过愿望了。”
她重生的第一天,就在佛祖面前许愿——
【一求和亲顺利。】
【二求跟亲人、未婚夫傅宴川断绝关系。】
【三求未婚夫傅宴川,能和苏瑶瑶终成眷属,白头偕老。】
……
拜完姻缘树,天晚了。
苏言玉本想回宫,却被苏瑶瑶抱住胳膊:“姐姐,听说西市的灯塔很漂亮,你陪我们去看看好不好?”
苏言玉想拒绝,傅宴川却说:“瑶瑶难得兴致高,你别扫兴。”
她被带到了灯塔处。
今夜风大,几十丈高的灯塔在风中摇摇晃晃。
“宴川你看,好美啊。”
苏瑶瑶不分场合撒娇,苏言玉看着高高的灯塔,下意识想离远一点。
可刚抬脚,就听有人喊:“灯塔要倒了!快逃啊!”
苏言玉本能后退,却忽得被傅宴川一撞。
“瑶瑶,快走!”
他看都没看苏言玉一眼,护着苏瑶瑶头也不回离开。
下一秒,轰然一声,灯塔径直冲苏言玉砸下!
苏言玉避不开,只能伸手去挡。
热浪扑面而来,烧焦撕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。
她生生痛晕过去。
剧痛之下,苏言玉彻底陷入黑暗。
昏沉间,记忆陷入混乱,她好像回到了12岁之前。
皇祖母会抱着她说:“言玉是祖母最宝贝的小公主,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女子。”
太子哥哥会亲自给她做秋千:“言玉,哥哥一定会护着你一辈子!”
傅宴川因为她一句想看枫叶,连夜把京郊十几亩山地换种了枫树,被镇国侯追着打了十条街。
为了能娶她,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,连下五城作聘。
还在她面前发誓:“我们青梅竹马,天作之合,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委屈受,嫁给我你不会后悔。”
……
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。
苏言玉在一阵吵闹中清醒。
模糊的视线下,她听见太子哥哥大声呵斥:“快,去叫最好的御医过来给言玉诊治!”
听见皇祖母哭着说:“不惜一切代价,一定要治好言玉!”
苏言玉有些恍惚,以为自己还在做梦。
可下一瞬,她又听见皇祖母哽咽说:“言玉要是出事,瑶瑶岂不是又要替嫁?吩咐下去,必须治好言玉!”
哪怕已经决定不在意他们,但这话还是如尖刀一般,刺进苏言玉心口。
她又晕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,天已经亮了。
身上一股药味,两只手臂火撕裂般疼。
她一睁开眼,却看见不远处的桌边,苏瑶瑶被傅宴川和苏乾围着。
苏瑶瑶娇声说:“我没关系的,姐姐也受伤了,宴川,太子哥哥,你们去照顾姐姐吧,都是我非要看灯,才会害了姐姐。”
傅宴川给苏瑶瑶擦掉额头的汗珠:“瑶瑶,这又不是你的错,你受到的惊吓更严重,我们当然先照顾你。”
苏乾也说:“她有宫人照顾,我们只管你就行了。”
苏言玉静静听着,忽然笑了起来,笑得鼻尖发酸。
苏言玉一笑,傅宴川他们才发现她醒了。
傅宴川率先上前关心:“你怎么样,身上还痛不痛?”
苏言玉浑身都痛,却没从前一样动不动哭诉,只干脆摇头。
傅宴川也没在意,转了话题。
“这次你受伤昏迷,加上上次玉牌护身符那事,京中有流言说瑶瑶想要害你,她听了很难过,明日是大燕祭祀日,我们会澄清谣言。”
“到时候,你登上祭祀摘星楼,亲口对大家说,瑶瑶很善良纯洁,澄清流言,别让瑶瑶坏了名声。”
这话,听得苏言玉的心都凉透了。
但傅宴川是通知她,不是商量。
第二天,伤还没好的苏言玉,就被换上衣服,带上了摘星楼。
摘星楼,曾是皇祖母为了给她祈福,特地给她修建。
后来因为苏瑶瑶一句喜欢,就成了苏瑶瑶的专属,苏言玉再没被允许上来过。
她抵达顶层,苏瑶瑶已经等着她。
挥退宫人,苏瑶瑶就露出本性:“苏言玉,你看,你的祖母,哥哥,未婚夫现在心里只有我。”
“你是高贵的公主又怎么样,还不是要嫁去北狄,做个人尽可夫的女人,以后你的荣华富贵,我就好心替你笑纳了。”
“至于你,清白没了,家人没了,还要去伺候一群男人,我要是你,早就一头撞死了!”
听着这一字一句的恶语,苏言玉却没想象的难过。
“我不会死。”
没人爱她,她可以自己爱自己。
苏瑶瑶见她还嘴硬,冷哼一声:“那你等着瞧!”
说完,苏瑶瑶两眼一翻,昏了过去。
“瑶瑶!苏言玉!你又对瑶瑶做了什么?”
傅宴川忽然从木梯下冲了上来,抱起软倒的苏瑶瑶就奔下楼。
紧跟其后的苏乾,抬手就打了苏言玉一耳光:“你死性不改,竟然又对瑶瑶下手,她要是出了事,你就等着赎罪!”
苏言玉捂住红肿的脸,疼的已经麻木。
她甚至没开口辩解一个字。
她的亲人,对她用起手段来,比人人厌恶的蛮夷北狄还要狠。
苏言玉数着和亲的时间。
还剩四天,她就再也不用看见这群所谓的亲人了。
她慢慢走回公主殿,手疼的发颤。
可她进屋后,还没来得及上药,傅宴川就急急冲了进来,抓住她的手往西殿拖——
“瑶瑶昏迷咳血了,都是你害的!方士说只有你割肉放血才能救她,你现在就跟我进去赎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