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爱八文学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1-21 13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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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江淮把最后一块轴承擦干净,扔进柴油里涮了涮。哗啦一声,油污散开,像一朵黑色的花。

铺子里的味儿不好闻,机油、汗、还有隔壁飘来的炒肝味儿,混在一起,就是他现在的人生。

门口的光被挡住了。一双鞋,很亮,亮的能照出他裤子上的破洞。江淮没抬头,

声音是哑的。“修什么?”没人说话。他这才抬起头。是林晚。她穿着一身白裙子,

站在这堆废铜烂铁里,像是一张画儿,被人不小心滴上了墨。江淮心里没什么感觉。

就好像一个人,肚子饿久了,看见满汉全席,也只是胃抽一下,没什么想法了。

他说:“你来干什么。”林晚看着他手上的黑油,眉头拧着。“江淮,你非要这样吗?

叔叔说了,只要你回去认个错,家里还是有你一口饭吃的。”江淮笑了。他站起来,

一米八五的个子,在小铺子里有点窝着。他没看林晚,看着她身后那辆红色的法拉利。

“替秦屿说的?”林晚的脸白了一下。秦屿,那个占了他二十年人生的真少爷。“不是,

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。”“看我死没有?”江淮拿起扳手,走到一个破旧的发动机旁边,

“没死,活得挺好。一天能挣三百,饿不着。”他蹲下去,叮叮当当开始干活。

林晚就站在那儿,看着他。这个男人,一个月前,还是京圈里最有名的公子哥。开跑车,

玩赛马,弹一手好钢琴。现在,他像一条被扔进臭水沟里的狗。林晚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。

她走近两步,高跟鞋踩在油腻的水泥地上,有点站不稳。“江淮,

我们……毕竟……”“打住。”江淮没回头。“林晚,你跟秦屿的订婚宴,我就不去了。

份子钱,等我攒够了给你补上。”他的声音很平,平得像铺子门口那条被压了无数遍的马路。

“你走吧。你这身衣服,我赔不起。”林晚咬着嘴唇,眼睛红了。她不懂。

他怎么能这么平静?他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神经病,可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。她不甘心,

又往前走了一步,想拉他的胳膊。江淮猛地回头。他的眼神,像西伯利亚的冰原,

什么都没有,只有冷。“别碰我。”他说。“你身上太干净了。

”2许知意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裙子是香奈儿的,项链是宝格丽的。

可那张脸,还是许知意的脸。在城中村出租屋里,吃了二十年泡面的脸。门被敲响了。

“知意,小屿来了,在楼下等你。”是她现在的妈,一个很温柔的女人,看她的眼神里,

总是带着愧疚。许知意应了一声:“知道了。”她站起来,裙摆划过昂贵的地毯,

没有声音。这个家里什么都好,就是太安静了。安静得不像家,像个坟墓。楼下客厅,

秦屿坐在沙发上,局促不安。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,可袖口还是习惯性地往上卷了一点,

露出手腕上晒出的印子。看见许知意下来,他立刻站起来,脸上堆着笑。“知意。

”许知意点点头,算是打招呼。“爸妈呢?”“叔叔阿姨去公司了,让我来接你,

说晚上一起吃饭。”秦屿想去拉她的手,许知意不着痕迹地躲开了。两个人之间的空气,

比西伯利亚还冷。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两个人。他是真少爷,她是真千金。

他们本该在二十年前就认识,可现在,他们像是被硬凑在一起的陌生人。许知意不想去吃饭。

她只想回自己那个小阁楼,把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都脱掉。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,

目光落在一个旧盒子上。是她搬进来时,从那个叫江淮的房间里找到的。

一个很旧的木头音乐盒,上面刻着一只鸟,拧不响了。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个音乐盒。

“走吧。”她对秦屿说。秦屿愣了一下,看见她手里的东西。“这是……江淮的东西吧?

你要这个干嘛?”“坏了,找人修修。”许知意说得很平淡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修。

可能,她只是想抓住一点什么。抓住一点,真正属于这个“家”的东西。哪怕,

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。3许知意是坐着秦屿的劳斯莱斯,来到这条巷子的。车开不进去。

秦屿皱着眉:“知意,你确定是这里?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师傅?”许知意没理他,

自己下了车。空气里是潮湿的,混着各种饭菜和垃圾的味道。这味道,她很熟悉。

她走了几步,看见了那个挂着“江氏机修”牌子的铺子。门口坐着个男人,穿着油腻的工装,

正在抽烟。烟雾缭绕,看不清脸。但那股劲儿,那种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劲儿,

许知意一下就认出来了。是江淮。她在照片上见过。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假少爷。

许知意的心,没来由地跳了一下。她走过去。江淮听见脚步声,抬起头。看见许知意的脸,

他手里的烟顿了一下。他没见过她,但他知道她是谁。这张脸,

跟他那个所谓的“亲生母亲”,有七分像。两个人就这么看着。一个穿着高定,

一个浑身油污。一个站在阳光下,一个坐在阴影里。像是两个世界的人,被命运的破绳子,

硬拴在了一起。还是江淮先开口。他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机油桶里。“有事?

”他的声音,比这巷子里的风还冷。许知意把手里的音乐盒递过去。“这个,能修吗?

”江淮接过来,看了一眼。他手指很长,骨节分明,但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油泥。

他打开盒子,里面已经生锈了。“老东西了,修好了也不值钱。”他说。

“我不要它值钱,我只要它响。”许知意说。江淮抬头看了她一眼。她的眼睛很亮,

也很倔。像头迷路的小鹿,闯进了屠宰场。江淮心里,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,又烧起来了。

凭什么。凭什么她能站在那里,穿着他买不起的衣服,说着这么天真的话。而他,

就得守着这堆破烂,闻一辈子机油味儿。他把音乐盒扔回给她。“修不了,找别家吧。

”音乐盒在空中划了道弧线。许知意没接住。“啪”一声,盒子摔在地上,更破了。

她愣住了。江淮也愣住了。他没想摔它,他只是……控制不住。

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烦躁,让他想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。尤其是,跟他过去有关的东西。

4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。许知意蹲下去,一点一点把碎掉的木片捡起来。

她的手指在抖。江淮就站在那儿,看着她的背影。很瘦,穿着那么好的料子,

还是能看见蝴蝶骨的形状。像一只快要折断的蝴蝶。他心里那股邪火,忽然就灭了。

剩下一点灰,呛得他喉咙发干。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他说。声音很硬,

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道歉。许知意没理他,继续捡。一块小木片划破了她的手指,

血珠子冒了出来。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,然后继续。那个动作,很野,

一点也不像个千金**。倒像是巷子口那只抢食的野猫。江淮走过去,蹲在她身边。

他身上的机油味,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包住了。许知意身体僵了一下。“我来。”江淮说。

他的手很大,很快就把碎片都收拢到一起。许知意看着他手上的新伤旧疤,没说话。

两个人蹲在地上,离得很近。她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,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水味。

两种味道,格格不入。就像他们俩。“对不起。”江淮又说了一遍。这次,

声音软了点。许知意抬起头,看着他。“你认识这个盒子?”江淮没出声,算是默认。

这是他妈留给他的。不是现在那个贵妇人妈,是那个把他生下来,就没管过他的亲妈。

他唯一的念想。“为什么要摔它?”许知意问。江淮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有不解,

有委屈,但没有恨。他忽然觉得很没劲。跟她置气,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。“心情不好。

”他站起来,拍了拍手上的土。“东西给我,三天后来拿。”他把碎片收进一个破铁盒里,

转身进了铺子。许知意还蹲在地上,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。她忽然觉得,

这个男人,比她还像个孤儿。秦屿这时候才找过来,看见她蹲在地上,吓了一跳。“知意,

你怎么了?他欺负你了?”许知意站起来,摇了摇头。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她坐上车,

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巷子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三天。她三天后,还会再来。5三天后,

许知意是一个人来的。她换了身普通的T恤牛仔裤,扎了个马尾。走进巷子的时候,

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许知意。铺子里,江淮正在埋头干活。电焊的光,刺啦刺啦地闪。

他没穿上衣,光着膀子,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往下淌。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。

许知意站在门口,没进去。等他干完活,关了电焊,她才走进去。江淮拿起旁边的毛巾,

擦了把脸,回头看见她。他愣了一下。她今天这身打扮,跟这个铺子,不那么违和了。

“修好了?”许知意问。江淮从一个抽屉里,拿出那个音乐盒。不但修好了,

还重新上了漆,比原来还新。许知意接过来,拧了一下发条。叮叮咚咚的音乐流淌出来。

是一首很老的歌,《致爱丽丝》。许知意听着音乐,眼睛有点湿。“多少钱?”“不要钱。

”江淮点了根烟,“算我赔你的。”许知意没说话,从包里拿出一沓钱,放在桌子上。

“一码归一码。”江淮看了一眼那沓钱,笑了。“许**,钱不是万能的。

”“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。”许知意把钱往前推了推,“你现在,应该很需要钱。”这句话,

戳到了江淮的痛处。他脸上的笑,冷了下来。“你这是在同情我?”“不是。

”许知意看着他,“我是在投资。”“投资?”“我觉得,你不应该一辈子待在这里。

”江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他猛地凑近她,两个人离得很近,呼吸都缠在一起。

他身上有汗味,烟味,还有铁锈味。很呛人,但莫名的,有种雄性的味道。“许**,

”他盯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是不是觉得,你现在拥有的那些东西,

就让你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了?”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感,像要把她吞下去。

许知意没有退。她也看着他。“我没有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。我只是觉得,是金子,

总会发光的。”“呵,”江淮冷笑,“可我现在是块废铁。”“废铁,也能回炉重造。

”江淮沉默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。她明明那么瘦小,可眼神里的光,却那么亮。

亮得他有点睁不开眼。他往后退了一步,拉开了距离。“钱,我收下。”他说,

“以后别来了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因为我不想看见你。”江淮说。“看见你,

我就会想起我是个什么东西。”一个笑话。一个被人玩弄了二十年的,笑话。

6许知意还是走了。钱留下了,音乐盒带走了。她回到那个大得像迷宫的家,

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音乐盒的旋律,一遍一遍地响。她想,江淮说得对。她不该去。

他们两个人,就像磁铁的同极,一靠近,就只会互相排斥。可她又忍不住想。

想他光着膀子干活的样子,想他背上那道疤,想他抽烟时,微微眯起的眼睛。

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。第二天,林晚来了。她来找许知意的“妈妈”,

商量她和秦屿的订婚细节。两个女人坐在楼下,言笑晏晏。许知意在楼上听着,觉得很讽刺。

那个位置,那场订婚,本来都该是属于江淮的。她下楼的时候,林晚看见了她。

林晚站起来,对她笑得很得体。“知意妹妹。”许知意点点头。她不喜欢林晚。

这个女人,太精致了,精致得像个假人。林晚看见她手里的音乐盒,眼睛亮了一下。

“这个……是阿淮的东西?”许知意“嗯”了一声。林晚的笑容里,带了一丝苦涩。

“他……还好吗?”“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。”许知意说完,就觉得自己有点冲。

她对江淮,好像有种莫名的维护欲。林晚的脸色变了变,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“他不想见我。”许知意没说话。这时,秦屿从外面回来了。他看见林晚,眼睛都亮了。

“晚晚,你来了。”他跑过去,很自然地搂住林晚的腰。林晚的身体,有瞬间的僵硬,

但还是对他笑了笑。许知意看着这一幕,忽然什么都明白了。林晚不爱秦屿。她爱的,

还是江淮。而秦屿,这个名义上跟她凑成一对的真少爷,爱的是林晚。真是一出好戏。她,

许知意,这个真千金。他,江淮,那个假少爷。他们俩,才是这场戏里,多出来的两个人。

许知意拿着音乐盒,转身上了楼。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。她要帮江淮。不为别的,

就为争一口气。凭什么他们这些人,可以心安理得地,抢走别人的人生。

7许知意开始频繁地去那条巷子。她不开车,坐地铁,再走很长一段路。

她每次都带点东西去。有时候是一箱进口啤酒,有时候是新买的工具,有时候,

就是一份打包的晚饭。江淮一次都没收过。“拿走。”“我不吃这个。”“我这儿不缺东西。

”他的态度很差,每次都像要把她轰出去。许知意也不生气。她把东西放下就走。今天,

她又来了。江淮正在修一辆摩托车,头都没抬。“又来干什么?”“路过。

”许知意把一个保温桶放在桌上。“我妈煲的汤,多了,倒了可惜。”江淮停下手里的活,

看着那个保温桶。他知道,那是王姨的手艺。他喝了二十年的汤。一股火,

从胃里烧到喉咙口。他猛地站起来,一把抢过保温桶,走到门口,直接倒进了下水道。

滚烫的鸡汤冒着热气,香味瞬间弥漫开来。“我说了,别再拿你们家的东西来恶心我!

”他冲她吼。眼睛是红的。许知意没动,就那么看着他。等他发泄完了,她才慢慢开口。

“江淮,你是在跟他们置气,还是在跟我置气?”江淮喘着粗气,没说话。“你恨他们,

我理解。”许知意往前走了一步,“但你没必要把我也当成敌人。在这个世界上,

如果还有一个人能理解你,那个人,只有我。”因为,我就是另一个你。这句话,

她没说出口。江淮看着她,眼神复杂。他知道,她说得对。可他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。

“你走吧。”他的声音,疲惫了很多。“我不走。”许知意走到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,

“江淮,你是不是男人?”江淮眉头一皱。“是男人,就别像个怨妇一样,

躲在这里自怨自艾。”许知意说。“你失去的东西,就亲手拿回来。你不是喜欢林晚吗?

那就去把她抢回来。你不是恨秦屿吗?那就去把他踩在脚下。”她的话,像一把刀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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