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口述下，江心遥解开了那台超级窥探器。

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，从旁协助她，在短短3分钟内，精准地找到了引爆线，成功地，将程奥明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。

然后，我就像一件被用脏的工具，被整个队伍遗忘在了营地。他们所有人，都乘坐直升机回城，去参加那场为英雄举办的庆功宴。

我的眼睛因为感染而剧痛，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整夜，才凭着肌肉记忆拨出了急救电话。当我被送到医院时，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。

那一夜，病危通知书下了一张又一张。而我的父亲，我的妻子，他们的电话，始终无法接通。

住院期间，我从新闻的滚动播报里得知，江心遥成了万众瞩目的女英雄，她的名字，响彻云霄。

而我，程旭然，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，一个背负着所有骂名的懦夫。

“江心遥不愧是女中豪杰，凭借超乎寻常的勇气和定力成功解救了队友。”

“能力越大，责任越大，我国英雄她当之无愧，可惜嫁了一个废物。”

“可不是吗，那个程旭然胆小如鼠，让他弟弟帮他出任务，还不如一个女人呢，我看江心遥趁早和他离婚得了。”

“听说他因为嫉妒，装瞎不愿救他弟弟，这种小肚鸡肠又虚伪的男人真是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。”

终于，有人在医院里认出了我。

他们趁着护工帮我拿药的间隙，将我的轮椅，从楼梯上狠狠地推了下去。骨头碎裂的声音，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响。

我是被护士们的议论声唤醒的。紧接着，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我内心掀起波澜——我能看见了，虽然只是模糊的光影，但黑暗，正在退去。

她们在帮我换药，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恢复了意识。

“这个程旭然真可怜，眼睛瞎了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，他的父母和妻子却只关心隔壁病房毫发无伤的程奥明。”

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谁让他贪生怕死，生性善妒。”

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，刺骨的寒意渗透了每一寸肌肤。

隔天，媒体又爆出一个“天大的喜讯”。

“恭喜江心遥成功申请了超级窥探装置的专利，听说是程队审批上报的。”

“就该这么做，防止某些有心人拿去邀功冒用。”

这个消息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，彻底斩断了我对亲情仅存的最后一丝妄念。

一个月后，我出院归队。

队友们看我的眼神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。

“***还回来做什么，长着和组长一样的脸，心肠忒坏。”

“江心遥嫁给他真是可惜了，眼睛瞎了算什么，死了才好。”

他们往我的饭菜里吐口水，撒沙子。

故意在我面前放上障碍物，然后聚在一起，欣赏着我这个“瞎子”摔得鼻青脸肿，发出阵阵刺耳的哄笑。

这一幕被我父亲看到，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。

“程旭然，你跟我过来。”

我攥紧了拳头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，我摸索着，走进了他的办公室。

“现在网上的***压力太大，上级的意思是让你先停职，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。”

听到这里，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敬意，也荡然无存。

我抬起头，毫不畏惧地“看”向他的方向，发出一声冷哼。

“到底是上面的意思，还是你的意思。”

“我的专利被夺，你是怕我闹事，还是怕我追究他们合谋炸瞎我眼睛的事？”

啪！

一个响亮的耳光。我父亲怒目圆瞪。

“逆子，有你这样和我说话吗？”

我抿紧了唇，歪着脸，没有说话。

当他触及我那双冰冷、毫无生气的眼眸时，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。

“你不要胡思乱想，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，你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
我自嘲地笑了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，我父亲突然叫住了我。

“旭然，明天队里为程奥明平安归举办聚餐，你记得参加。”

“到时会有很多媒体来采访，你千万要以大局为重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揣测，最重要的是给足程奥明面子。”

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鸿门宴。

只要我踏进去，就坐实了我临阵脱逃，装瞎蓄意谋害程奥明的传闻。

我在门口停下脚步，提醒道：

“程队，之前我同意把装置借给江心遥，你曾答应过我一个条件，还没忘吧？”

我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。

他原地愣了三秒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，点了点头。

“没忘，你说吧，什么要求？”

我轻笑出声，那双看不清东西的眸子里，掠过一抹令人心悸的、黑暗的色泽。

“程队，和我打个赌吧……”

小说《盲点》 第2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