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眼里,娘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。
她会烧制玻璃,会萃取香水,会配备火药。
她在宣城开铺子,卖出的胭脂水粉,香味浓郁不散,滋润肌肤,深受妇人喜爱。
她给镇守边疆军队提供火药制造火枪,打得蛮夷落荒而逃,不敢来犯。
赚来的钱一半留作家用,一半开办女子学堂。
街坊邻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,吵着要找神婆做法,看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。
娘亲的确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,这是她曾经告诉我的。
我听了心里害怕得很,问她什么时候回去。
娘亲吻了吻我的额头。
她说,有了我,便不再想回去了。
娘亲不想离开我,没想到我却要离开娘亲了。
那年大雪纷飞,我在山路上捡了个快要饿死的男人。
把他背回了家,悉心照顾。
他醒来后,迷迷糊糊地摸着我的脸:
「白无常居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?」
我眨巴着眼眸,狠狠推了他一下。
「我是孟婆!」
他盯着我逐渐泛红的脸庞,随即轻轻笑起来。
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啊,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。
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。
我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父亲,是娘亲将我一手抚养长大。
我问娘亲,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呢。
娘亲的眸底温柔得能装下整个湖泊。
「他呀,是一个很好的男人,值得我去爱他一辈子。」
我想,我也找到了这么个的男人。
他便是陈寻之。
我带着他去见娘亲。
他说自己虽然家境贫寒,但若有登科及第的那一日,绝对不敢背弃发妻,否则穿肠烂肚而死。
娘亲见我非陈寻之不嫁,便准了我的婚事,还提出可以供他读书。
娘亲虽然是天底下最叛逆的女子,却也愿意像最平凡的母亲一般亲手为我缝制嫁衣。
我穿着她绣的嫁衣,就这么成了陈寻之的妻子。
婚后第三个月,陈寻之提出要上京赶考。
坐船离开宣城时,我抱住了娘亲:
「等陈郎高中,我会把娘亲接到京城。」
娘亲愣了半晌,似乎很不喜欢京城这个地方。
但她还是给了我一包桃花种子,说来年春天盛开得繁花似锦时,她会来京城看望我。
风吹帆动,烟波浩渺。
当时我没有想到,这是我和娘亲的最后一次拥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