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爱八文学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1-07 15: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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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手台上静置的验孕棒出了结果。

鲜红两道杠。

姜涵抬手揉搓脸,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,满脑子天崩地裂,形容不出的害怕,只剩一个想法。

这是禁忌。

绝不能暴露。

窒息间,庭院传来引擎声,楼下当即热闹起来,有脚步声快速走到她门口,保姆王姨唤她,“姜涵,大公子出差回来了。”

姜涵手一抖,只觉猝不及防,西南项目紧急,梁宴琛怎会提前回来。

不等她深想,门外王姨又催。

姜涵只得嘶哑应一声,“马上。”

她迅速拉开洗手台镜子,胡桃木壁柜第二格,放有梁宴琛很久以前的打火机和烟盒。

拿起火机,一把火将罪证全烧了,又拧开水龙头,仔细冲净缝隙灰烬。

姜涵这不是谨慎过头。

梁宴琛当过兵,有常人想象不及的机警敏锐。姜涵觉得他那一双眼,洞若观火,能透视人心。

门外王姨第三次催,“姜涵,夫人叫你,大公子带了礼物。”

“来了。”

姜涵开门下楼。

挑高三层的大客厅灯火通明,姜涵第一眼望见她母亲。

五十岁的贵妇,皮肤莹白细腻,衣着打扮温柔,比太多豪门贵妇的雍容华贵,多添了仁和慈爱。

宠溺望着把玩珍珠的亲生女儿梁文菲,眸光柔和能凝出水来。

姜涵心头一涩,揪得她近不了一步。

十八岁以前,她也是被梁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。

但梁文菲带着亲子鉴定回来,一切天翻地覆。

梁文菲才是梁家正牌大小姐。

而她,只是个被抱错,又因为梁母良善不舍留下的外人。

“靛省盛产玉器,送我碧玺玉镯,菲菲耳坠,那你父亲呢?”

坐在侧位沙发的梁父摆手,“几十岁的人了,不讲究这个。”

伫立对面的男人轻笑,递上礼物盒子。

从姜涵这个角度,单看男人背影,属于英贵成熟那一挂,兼具宽肩劲腿,穿着一身高定深色系西装,风姿出众,气势沉着。

乍一看,稳重又严肃,还有一种冷漠疏离的禁欲感。

可姜涵亲身体会,梁宴琛是一头披着文明外衣的狼。

内里是最阴鸷,疯狂,残暴的灵魂。

梁父干咳一声,打开盒子。

沙发上母女猝然间一阵大笑,间歇相互对视,默契十足的促狭。

因为梁宴琛正巧挡着,姜涵看不见是什么礼物,只瞧见梁父佯怒瞪眼,随即绷不住笑出声。

一片灯火中,温馨欢乐的景象。

姜涵情不自禁走过去,立在梁母沙发旁边,“爸,妈,文菲姐,大哥。”

笑声戛然而止。

梁文菲腻在梁母怀里,撇她一眼,“你怎么下来这么晚?哥哥出差很累,还好心带礼物,你好意思让他等你。”

姜涵望梁宴琛,梁家祖上有混血,到他身上格外显化,长相立体,眉骨高,眼窝深,鼻梁直挺。

灯火一渲染,眼窝阴影浓重,更衬出他眼神锐亮发冷,直插人心。

姜涵后背直冒冷汗,低头避过,“抱歉。”

梁文菲心中畅快。

姜涵嘴刁牙利,单打独斗,她没一次是对手,可哥哥回来就不一样了,哥哥永远站在她这边儿,而且深深厌恶姜涵。

梁文菲偏头面向梁宴琛,眼睛却一直盯在姜涵身上,不怀好意问,“哥哥,姜涵是什么礼物?”

梁宴琛笑一声,声音磁性醇厚,语气却漫不经心,“她没礼物。”

梁文菲立即喜笑颜开,梁母张嘴想说什么,被她一把拉住。

偌大的客厅沉寂几息,才有梁父出声,“为什么没有?”

梁宴琛一派从容镇静,轻描又淡写,“她不是我妹妹。”

姜涵一阵窒息。

四年前梁文菲回到梁家,梁宴琛迅速从部队退役,而后没多久,为了梁文菲闯进她房间,强占了她。

从那天起,白天她是不受待见的外人,晚上沦他发泄放纵的禁脔。

当然不再是妹妹。

气氛更向凝滞划落。

几息后,梁母径直转移话题,“菲菲和黎川的婚事提上议程,接下来三个月忙着张罗,今年我们家的体检就提前到这个星期,你们做好准备。”

姜涵一怔,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,冻她骨头发凉。

梁家每年体检,一般安排在年尾。

她本来算好还有两个月。

足够她处理肚子里的炸弹,现在骤然紧迫到一星期了?

梁文菲第一时间注意到姜涵的不对。

“你害怕?害怕什么?害怕我和黎川结婚?”

姜涵心里更乱了。

黎川,沈黎川。

以前姜涵的未婚夫。

梁文菲对沈黎川一见钟情后,梁宴琛帮忙,变成了她的未婚夫。

因为这个,沈黎川是个雷点,姜涵碰一回,炸一回。

果然梁文菲话音未落,所有人就都看向她。

其中,梁宴琛眼神最阴戾。

四目相撞,如刀如刺。

梁宴琛最厌恶她贼心不死,再跟他的亲妹妹抢沈黎川。

姜涵好不容易把笑脸端住,“你想多了,我是怕医生又诊断我不孕不育,再加腹腔镜,疼得要人命。”

她输卵管天生不畅,***也有问题。年年检查结果出来,梁宴琛都会强迫她接受各种腔镜手术。

姜涵想到手术室的天花板,无影灯,冰冷的长导管戳进身体,心情更差。

忍不住看梁文菲,“他做你未婚夫四年,跟我才两年半,论日久生情,你怕什么。”

梁文菲面色难看。

订婚是两年,可谁不知道姜涵跟沈黎川青梅竹马。

“哥哥——”梁文菲搬靠山。

“道歉。”梁宴琛声音结了冰,寒瘆瘆的警告,“菲菲结婚前,不准你见沈黎川。”

姜涵:“……”

真是无语他妈给离谱开门,离谱到无语家了。

四年来,哪一天允许她见过。

下一秒,余光扫见梁母满脸不认同,梁父不耐的焦躁。

她惨淡一笑,低下头。“抱歉。”

一场合家欢,不欢而散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洗漱后,姜涵拉开浴室门。

床边多了一双米白色简约男士家居拖鞋。

她顿时僵住,立在原地不动了。

梁宴琛倚在床头,意有所指,“念念不忘,不甘心?”

姜涵清楚刚才楼下的事,她不交代清楚,不算完。

“不至于。”

梁宴琛冷笑一声,几步跨过来,扣住她后脑勺,力道强悍。

“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,还不给你礼物吗?”

梁宴琛愠怒时,有一种雷霆万钧的犀利威慑力。

明明他声调不高,面容也不狰狞,可那种冷峻凛冽的怒意,从眼眸射出,能将人四肢百骸都冻住。

姜涵本能的开始颤抖,咬紧牙关,“因为你不认我这个妹妹。”

梁宴琛手顺着后脑勺,摸到她的脸,“还想隐瞒吗?你最近做了什么?”

姜涵瞳孔紧缩。

她这几天就做一件事,发现自己好像怀孕,上网买验孕棒,测试确认,消灭证据。

难道……

他发现了?

姜涵又觉不对。

刚刚她在浴室又检查一遍,现场处理很干净。

而且手机购买记录提前清空了,快递寄到公司,纸盒也撕碎扔掉……

全程并无遗漏之处,姜涵稳住心神。

“我上班有监控,下班家里也有,路上交通半小时,全程司机盯梢,路边的狗都比我有隐私,我能瞒什么?”

梁宴琛眉眼深冷,提醒道,“早上见了谁?”

姜涵心下立松。

不是怀孕……

她喘口气,“沈黎川。”

这点,姜涵无惧。

“早高峰友谊路出了车祸,堵车时他停旁边儿。双方司机在场,你不用怕我给梁文菲使绊子。”

“不使绊子,你们回忆什么?回忆过去相爱?共鸣当下可惜?”

梁宴琛俯首,近距离审视她。

近到他的英俊都锋利,毒刃一般,轻易将人剖开一道口子。

姜涵努力诚恳,“只是随机扯到以前,许多事我已经忘了,聊不上几句话。”

“没聊上——”他忽地笑,眼底却无一丝温度,“为什么不报备?”

“我问心无愧,为什么要报备?”姜涵反问,“况且,不管我做什么,司机会一字不差报告你,用不着我多此一举。”

梁宴琛面容阴郁,从表面看不出信,还是不信。

他这个人,出了名的棘手难缠,城府极深,很少有人瞒得t?过他这双利眼。

姜涵不敢松懈,直挺挺任他打量。

梁宴琛在她脸上找不到破绽,又问,“刚才提到结婚,你心虚什么?”

姜涵心口咯噔。

她以为在楼下岔过去了,没成想还是瞒不过他。

只一瞬间的马脚。

梁宴琛脸上温度消失殆尽,猛然俯首咬住她嘴唇。

戾气,凶猛,不是吻。

更像要吃了她。

直到铁锈味充斥,梁宴琛甩开她,狭长的眼眸锋亮,“我看你是死不悔改。”

察觉他怒火膨胀,姜涵连滚带爬远离他。

梁宴琛嗤笑一声,扯开衬衫扣。

光亮照在他袒露的胸腹肌肉,腹肌壁垒纵深,呼吸间肌理起伏贲张,扑面而来一股雄性荷尔蒙的野性,攻击力直捣人心。

平心而论,上流圈子位高权重者多不胜数,无一有他出彩。

权势,财富,样貌,身材,能力,五角俱全。

可谓万中无一,女人见他发疯,***去活来。

姜涵蜷缩在床头,不看他一眼,“我生理期到了。”

梁宴琛一顿,手指顿在皮带扣上,“我记得是下个星期。”

“前几天供暖刚开,夜里热燥,吃了几袋冰,提前了。”

梁宴琛松开皮带,大步过来掀她睡裙,手指粗茧刮蹭到大腿根细嫩皮肤,砂砾摩擦的刺痛感。

姜涵咬牙忍住。

梁宴琛不仅手指有茧,虎口掌心也粗粝。

她悄悄上网查过,应该跟他部队服役有关,因为他肩头也有茧子,符合长突击步枪,或超远程狙击步枪留下的枪茧特征。

许多次深夜水深火热,她两腿架在他肩头,粗粝厮磨,蹭掉她一层皮。

男人手指触到厚厚阻隔物,“真来了?”

姜涵垂眸,“你不信,浴室垃圾桶有证据。”

她深切体会过梁宴琛的多疑本性,准备自然万无一失。

男人彻底烦躁,“故意的?”

她过去有装身上不适的前科,也曾大量喝凉水吃冰,甚至服用药物,提前或延长生理期。

姜涵拉下裙摆,细声细气否认,“真的太是热了,没忍住。”

她嗓音大声清,小声甜,这会儿低眉顺眼,无辜又乖巧,像细雨绵绵里,不堪惊扰的枝头梨花。

铁石心肠的男人见了,也得捧着她。

可梁宴琛看多了她装模作样的可怜,涉及原则问题,他硬下心肠发力一扯。

姜涵扛不住他力道,被掼倒在床尾。

“我有没有警告你,禁止吃冰冷食物?”

姜涵不吭声,乌黑浓密的发丝,铺洒在床上,遮挡住脸,露出一小截儿下颌,白润皮肤与乌黑发丝形成冲击,可纯可魅。

但她不打扮,不保养,头发光泽度不够,缺少莹亮的质感,显得脆弱。

梁宴琛一时伫立不动,声音有松缓,“回答。”

姜涵没察觉。

她对梁宴琛积存太多负面情绪,被他暴力甩出那一刻,已经到极限了,“你准备打我吗?”

梁宴琛蓦地深吸气,灯光描绘他的轮廓,阴沉至极,“我对你动过手?”

梁宴琛没有动过手,但他有的是外路子的下流手段,惩罚时简直叫人难以启齿。

十八岁到二十岁这两年,姜涵反抗特别激烈。除了顾及梁父梁母,不敢惊动梁家,她试过不限于逃跑,拍他***威胁他。

最激烈一次,姜涵不管不顾,异地报警,告他***。

不知道梁宴琛如何操作,事件平息的悄无声息。她休学一年,就这一年,黑夜白天,他生生用层出不穷的手段,驯服她顺从。

姜涵从过去折磨找回理智,不敢继续激怒他,“没有。”

梁宴琛俯身,掌心落在她脸上,随着发丝拂开,露出姜涵整张脸。

她眼中有水迹,盈润润的,倔强不肯落下,眼睫眨也不眨,像一只牛脾气的野鹿。

姜涵察觉他的手逐渐向下,也察觉到他胸膛近在咫尺,灼烫攀升,沸腾独属于男人饱胀的情欲。

姜涵不敢置信他竟如此禽兽,刚要挣扎。

梁宴琛却先一步退后,转身离开。

姜涵大惊大喜,目不转睛盯着门口,过一分钟,才懈了劲儿,瘫软在床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

接近夜里十点钟,梁母忽然敲门。

姜涵急忙去开,“这么晚,您怎么来了?”

走廊灯光熏熏橘黄,映出梁母笑意生暖,“你哥哥不给你带礼物,是他的错。你父亲特意叫他去书房批评,妈妈过来看看你。”

姜涵心头酸软成泥,让开门,“妈妈,我没事。”

梁母眼眶也发红。

姜涵忽然被她抱住,耳边是梁母哽咽的声音,“姜涵长高了,也瘦了。”

扑面袭来的玉兰香,暖融融,流淌灌溉她。

姜涵像丢弃在风雨里的小猫,终于被母亲叼回去,软了四肢,全心意趴在梁母怀里,挨挨蹭蹭。

“没长高,妈妈能抱住我。”姜涵矮下身,环住她腰,“是有瘦,以后不减肥了。”

话音未落,姜涵明显感到梁母的手臂又拥紧几分,“减肥节食了?怎么不找营养师跟着,亏了健康可不好。”

她几欲落泪,埋首在梁母怀里厮磨,“妈妈对,听妈妈的。”

可梁母下一句话令她如坠深渊。

“正好要体检,这次我吩咐医院给你做全套,查查微量元素,还有内部脏器,缺什么营养,有没有损伤,发现才好补救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声音破了腔,姜涵意识到反应过度,牵强一笑,“妈妈,每次体检我受罪,结果都一样,这次我不做了,好不好?”

“不听妈妈话了?”梁母面颊贴上她额头。“你是我一手养大的,怕不怕疼,坚不坚强,我能不知道?”

换个时间,这话姜涵肯定眉开眼笑,欣喜坏了。

可她怀孕了,梁宴琛的孩子,只有满心惊慌,无处安放。

“菲菲和黎川结婚,妈妈理解你心里委屈,但菲菲怀孕了,事已成定局。”

姜涵一怔,没想到梁文菲也有了身孕。“什么时候的事,怀孕多久了?”

“不久,刚测出来。”梁母握住她手,“姜涵你该向前看,世家子弟里出彩的,并不只有黎川一个,你眼光放一放,只要你看上,妈妈替你做主。”

自小在上流富贵圈里长大,姜涵清楚梁母这句的分量。

上流联姻是体统,你图我权,我图你财,再不济共享人脉。

当然,这一切建立在血脉上。

姜涵是公开宣明的假货,按常理,将来嫁个暴发户,已是挂靠梁家颜面。

梁母现在让她在世家子弟里选,是表明态度,梁家认她这个女儿。

姜涵一时百感交集,却不敢答应,“妈妈,我刚毕业,想忙两年事业。”

梁母以为她放不下旧情,不由着急,“姜涵,你是晓事轻重的,有些事心中想想无妨,毕竟谁也不是圣人,但做出来,就不一样了。”

什么做出来,什么不一样。

是怕她争抢沈黎川,梁家难堪,还是怕梁文菲伤心。

姜涵发现她笑不出来了,“妈妈,我没想。”

其实她该多阐明几句,敞开天窗说清楚,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。

可心中刚升起的温暖,凝聚成了铅,坠得她疼,坠的她空,天旋地转。

“那好。”梁母好言好语地信了,“你把证件给妈妈,妈妈帮你安排体检。”

姜涵双手冰凉。

她意识到逻辑进入死胡同。

体检不再是单纯检查,成了她不捣蛋梁文菲结婚的投诚书,她答应就是她服软,不答应代表心有不甘,预谋生事。

梁母察觉她手心冷腻的汗,目光带上怀疑。

姜涵一时想不到办法,只能答应,“证件没带在身上,我明天拿给您。”

梁母离开后,姜涵愣在沙发上,很久没有说话。

不光是体检的问题,她证件还在梁宴琛手里。

那个男人,不见兔子不撒鹰。

她想拿证件,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

转天早晨,姜涵起了个大早,卡在佣人起床准备早餐的空档,从正门敲响梁宴琛的门。

王姨正巧经过,连忙阻住她,“姜涵,大公子有起床气,最厌恶人早上叨扰他,你知道的呀。”

姜涵深有体会,可没别的办法。

梁宴琛看似禁欲,其实最重欲,一旦动了念头,有的是不做到最后,就纾解的办法。

更何况她生理期本来就是假的,实在不敢两人单独相处,冒不起这个风险。

“王姨,我找他是正事。”

“什么正事不能早饭时说的哇。”王姨真心实意劝她,“大公子脾气不好,你别惹他又对你发火。”

梁家上下全都清楚,梁家最想赶姜涵走的,不是梁文菲,是梁宴琛。

平日冷眼相待,一旦姜涵犯错,他声色之厉,毫不念旧情。

姜涵不认错,不罢休。

“王姨,我心里有数。”

姜涵毕业回来后,对梁宴琛避之不及,王姨实在不解她这次,“姜涵——”

下一秒,***的红木门,从内拉开。

姜涵回头。

梁宴琛穿着深黑缎面睡袍,领口严整,他气势天然带有三分凛冽,主导性的,侵占性的锋锐。

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,腿t?长手长,配上不太好的表情,显得格外有震慑感。

“什么正事?”

他在屋内听到了。

王姨心虚,“您醒了,我下去催催早餐。”

王姨抬步开溜。

姜涵大骇,“王姨等我一下,我说句话跟你一起下去。”

王姨犹豫止步,余光瞥梁宴琛,见他似笑非笑,原本阴沉的一张脸,愈发透出寒意,“大早上叫我起来,就是交代我一句话?”

姜涵硬着头皮,快速开口,“妈妈要我准备体检,你把东西给我。”

梁宴琛明知故问,“什么东西?”

王姨目光跟着疑惑。

姜涵用力捏紧手,她想拉王姨当保险,避免梁宴琛近距离接触。

可有好处,必定有坏处,坏在事清不能说的太明白。

倘若她点明是证件,接下来如何解释她证件会在梁宴琛手里,在一个嫌憎她的人手里。

“你知道的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梁宴琛目光犀利,语气已然不耐,“牢记你的身份,不要无事生非。”

门嘭的关上,姜涵神情木然。

王姨叹口气,过来拉她下楼。“姜涵,大公子是男人,男人跟女人不一样,在他们眼里,血缘是无解的。”

足够委婉了,姜涵道谢。

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,跟梁宴琛警告的感情不一样。

他是威胁她,牢记禁忌关系见不得人,不要生出一丝招致暴露的举动。

事实上,姜涵已经后悔了。

她知道梁宴琛薄情寡义,对她毫无容情,却因为记忆中宠溺她的哥哥,永远留有一丝余地。

事实再次证明,梁宴琛对她只有亵玩,没有感情。

早餐时,梁文菲视线在桌头桌尾两点,来回跳跃。

梁宴琛气定神闲由她看,姜涵垂头喝粥,不理她打量。

“姜涵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?”

姜涵眼皮不抬,继续喝粥。

梁文菲表情顿时不好看,目光移向梁母,“妈妈,你让姜涵准备我们家体检吗?她一大早问哥哥要证件。”

“没有。”梁母回应她,“妈妈昨晚只要了姜涵的证件。”

梁文菲忽然笑出声,“姜涵是不是以为妈妈安排你帮忙?”

找茬生硬,段位太低。

姜涵心里乱糟糟,不耐应付她,一撩眼皮看她。

梁文菲做好迎战的准备。

姜涵又垂下眼,戳碗里的粥。

梁文菲一脸的蓄势待发,不上不下卡在那,憋涨得发红发绿。

她撂筷子,下狠招,“我冤枉你了?你不是自作多情,难道是想找理由,乘机讨好哥哥?”

梁宴琛望过来,目光说不上戏谑,还是不屑。

姜涵握紧筷子。

她不想打低端局,菜逼非往脸上舞。

就算梁宴琛在,她是包子,那也是灌汤的。

姜涵抬头笑,“你早餐盐放多了?”

梁文菲不信姜涵是关心。“什么意思?”

“看把你闲的。”

话放出去,姜涵拎包走人。

梁文菲反应过来,气红了脸,转头搬靠山,“哥哥,你看她。”

“站住。”梁宴琛目光幽凉,“梁家送你读书,就是供你磨尖牙利齿?”

梁文菲露出一抹笑。

胜利的,炫耀的,洋洋得意。

姜涵瞥见那抹笑,又望梁宴琛。

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,袖口手腕露出一款白金腕表,整个人成功又成熟,天生一股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的上位者风度。

仿佛任何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,任何人看不进他眼中。

可谓目下无尘。

却时时宠应梁文菲,高射炮来打她这只小蚊子。

姜涵敌不过,只能忍气吞声,“是我的错,对不起。”

她安慰自己,这叫能屈能伸。

出门还是红了眼。

司机小刘老远见她出来,没有像往常打开车门,只慢悠悠抽着烟。

姜涵不解,“你今天休假吗?”

小刘点头。

姜涵也不多问,转身往大门方向走。

早饭她提前离席,时间多有空余,足够走上公路打车。

旁边的宾利忽然降下车窗,“姜涵小姐。”

姜涵顿住,“张哥有事?”

张安跟小刘不同,小刘是梁家雇佣轮班制司机,谁都可以用。

张安是梁宴琛专用司机,受梁宴琛信赖器重,属于能递上话的心腹。

梁家除了梁父梁母,见他都喊一声张哥。

有意思的是,姜涵从前喊他张哥,是礼貌。梁文菲刚回来不明情况,跟着喊,梁宴琛听过一次,特意纠正她。

梁文菲喜不自胜,又问姜涵用不用改。

梁宴琛回答,“她跟你不一样。”

姜涵那时痛苦,像心脏捧在手里,被人拎起来摔地上,用脚碾得稀巴烂。

“梁先生说小刘学识不足,不明白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的典故,以后禁止他为您开车,三日内会为您配备一名专属司机。”

姜涵觉得屈辱。

路遇沈黎川这个误会,她以为梁宴琛警告过,就算结束了。

毕竟他那么小心呵护梁文菲,麻烦暗地能解决,绝不会声张出来影响她。

可眼下,明摆着通告所有人,她有意勾引姐夫沈黎川,一来震慑她,二则是让所有人盯着她。

想到这,姜涵忽然明白梁母昨晚为何会有那一遭,更明白这个体检她是如何躲不过去了,也不能躲。

怀孕暴露和被认定心怀不轨,下场说不上哪个好,反正她都扛不起。

张安忽然下车,拉开车后门。

姜涵余光出现一双黑皮鞋,向上延伸出笔挺的西裤一角,冷峻的熟男风。

她刚挪开视线,就听到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,“上车。”

姜涵不想上车。

这两天没一个好消息,眼前还飘着梁文菲得意扬扬的笑。

数不清郁气梗在胸腔。

姜涵背好包,径直往大门口走。

男人声音是真不痛快了,“你再走一步试试看。”

姜涵一动不动,不往外走了,却也没转过身。

“上车。”梁宴琛屈指叩击车门,“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
姜涵攥紧拳。

想到证件还在梁宴琛手里。

这次要是不做忍者神龟,闹过了头,怀孕曝光,王八都没得做。

她扭头上车。

车门被带的“砰”一声震响。

小破脾气。

梁宴琛斜瞥她一眼,没计较,吩咐张安开车。

张安也是个人精,车刚启动,隔板立时升起来。

后座密闭,空间死寂,男人气场也更凛冽,“今天早上这一会儿,你犯几个错误了?”

姜涵紧靠车门,胸脯急促起伏几下,勉强平复。

她目光盯着自己脚尖,“两个。”

“说。”

姜涵不是死不认错的性子,假如她真违背良知道德,自我检讨绝不打折扣。

可梁宴琛指的错事,是什么错事。

是她不听话,不想粘他。

是她不长眼,偏偏长了嘴,怼梁文菲下不来台。

可叫姜涵自己看来,她不是性玩具,更不是软包子。

她何错之有。

姜涵嘶哑着声,“一错,不该在王姨面前增加暴露风险。二错,不该跟梁文菲争执。”

“只是这些?”

男人身影侧过来,他身高一米八八,肩宽背阔,车窗外清晨白亮的光,投在他身上,在姜涵身上拓出影子。

一团大的,辗轧一团小的。

剥夺她自尊,还要踩她向泥里,再低一头。

她红眼眶,“我不该明知道你有起床气,还打扰你休息。”

“我没有起床气。”梁宴琛钳住她下颌,抬起来,硬逼她对视,“刚才是不是也哭了?”

无论多少次,姜涵依旧对他的敏锐感到惊心动魄,“没有,刚才是风吹到了。”

梁宴琛拇指摩挲她眼尾,茧子粗粗刺刺,姜涵忍不住哆嗦。

瑟瑟缩缩的可怜样儿。

男人泛出微不可察的笑意,“说谎。”

姜涵哆嗦更厉害,梁宴琛最不容忍她说谎,说一次教训一次。

她条件反射的乖觉,“我错了,绝没有下次。”

梁宴琛却不喜反怒,面庞阴沉下来,“你很怕我?”

姜涵心下嗤笑。

刚刚将她面子里子,连人践踏成泥了。

让她面对梁文菲只能跪着,不能反抗、不忿。

现在多问这一句,好彰显他仁慈?

姜涵不接他仁慈,转而问,“我证件可以给我吗?”

梁宴琛掌心贴着她脸,目光从她眼睛落到嘴唇。

晦暗又幽深,充满暗示。

姜涵早上白折腾那一通,还是没逃过。

好在梁宴琛在外不会太孟浪,应该只是一个吻。

她硬着头皮凑上去。

碰触的一瞬,梁宴琛摁住她后脑勺,摁得不留余力。

吻的加倍凶野。

直到榨干她,窒息濒死。

姜涵伏在他怀里,拼命喘息,贪婪摄取每一***着的氧气。

梁宴琛也喘,抚着她头发,意犹未尽,“菲菲怀相不稳,我请了京里的妇科圣手给她安胎,顺便看看你的病。”

晴天霹雳。

姜涵两眼发黑,嗓音发紧,“什么妇科圣手,又要做手术?”

“中医,针灸,或喝药。”

梁宴琛抚摸她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些,姜涵条件反射似的痉挛。

“其实。”姜涵尝试挽救,“我不治挺好,不孕不育对你没风险。”

梁宴琛手一顿。

姜涵察觉到,却不敢抬头望他神色。

怕隐藏的心虚,被他一眼看穿。

“就没想过以后?t?你嫁人怎么办?”

姜涵不可抑制揣测。

他在试探?

还是,打算结束这段禁忌关系?

她欣喜刚冒头,旋即想起梁宴琛这个人从不说废话,出口的每一个字,必然有所指,有所用。

他问以后嫁人。

说明他至少考虑到了她的婚事。

姜涵一激灵。“我嫁谁?”

“你想嫁谁?”梁宴琛抬起她的脸,“菲菲结婚了,母亲下一个就会考虑你。”

姜涵真心疑惑,“那你呢?”

不论年纪,还是重要性,梁宴琛作为长子,继承人,婚事都是迫在眉睫,一等一的大事。

梁宴琛捋她发丝,别到耳后,瞳孔里映着她发白的小脸,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,“正在看。”

姜涵倒吸口气。

简直要疯。

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坏事全攒一块儿了。

她不仅要应付体检,处理身孕,还要预防做小三。

“不愿我结婚?”男人注视她,眼睛又深又黑,一片探究。

姜涵不明白了,有什么好探究的。

他结不结婚,她的意见最不重要。

难道,和梁文菲一样,怕她捣乱婚事?

姜涵谨慎,“你看上谁了?”

他盯着她,仍旧上面那句,“正在看。”

姜涵心里有数了,这是提前给她做预防。

不过他想多了,她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,比谁都不想沾他。

“那我们是不是——”姜涵试探,“该结束了?”

“你想结束?”梁宴琛捋她发丝,神色意味不明。

姜涵拿不准他态度,按耐住喜悦,“你有妻子,我绝不碍眼,也不生非。”

她到底留个心眼儿,没把意思全挑明。

梁宴琛性格强势冷傲,喜欢做主导者,最讨厌被人挑剔,摒弃。

梁宴琛又注视她半晌,眼神越来越莫测,阴了一张脸。

高高吊起的铡刀,亮着锋的。

姜涵喜悦全无踪迹,提心吊胆,小声嘟囔,“我证件。”

她肠子悔青了,吻完喘气就该直接讨要的。

现在这一耽误,只会更难。

果不其然,再抬眼,男人更冷了,罩了层冰似的,里头却无形沸腾凶火。

姜涵战战兢兢,再不敢提。

唯恐外面冰破了,在车里直接烧死她。

一到公司楼下,她立马下车逃远。

“姜涵。”

她同事拎着包,从另一方向追上来,“你不是今天请假吗?怎么还来上班?”

姜涵头皮发麻,条件反射看身后,车已经开走了。

梁宴琛没听到她请假。

她松口气,“附近办点事,正好经过。”

“什么事啊,大清早挤早高峰过来。”

姜涵心放回肚子。

她进这家公司,从未跟人提过和梁家的关系。平时司机送她,也停在五百米远的小巷口,她独自上班,生怕被人发现。

关系也未暴露,姜涵脸上有了笑,“有个朋友约在这边儿。”

她说着,朝路边招手。

同事眼瞅着,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轿跑,迅速消失在车流中。

不免跟人嘀咕,“姜涵不是挺清高吗?什么时候勾搭的男朋友,看起来很有钱啊。”

被误认有钱男朋友的短发白瑛,将车停在一所私立医院门口。

探身先帮姜涵解开安全带,“我帮你这么大个忙,真不告诉我,那不负责的野男人是谁?”

姜涵带好帽子口罩,开门下车,“下三烂渣男一个,别提他坏心情。”

白瑛搂住她肩膀,“渣男?沈黎川?”

姜涵猝不及防呛住,纳闷了,“我看起来就那么旧情难忘?怎么都觉得我会对他死缠烂打。”

白瑛笑而不语,姜涵可能不是,沈黎川绝对贼心不死。

白瑛是姜涵高中死党,大学出国深造学医,私立医院是她家族企业。

姜涵没有证件,全靠刷白瑛大小姐面子。

前期抽血准备非常顺利,却卡在最后一关。

医生盯着B超,态度慎重,“之前做过检查吗?你***先天条件不好,流掉这个孩子,未来大概率不会再有。”

白瑛蹙眉,凑过去重新检查,面色越来越凝重。

姜涵心口一沉,“还能手术吗?”

白瑛示意医生出去,反锁门,“不建议。”

她打比喻,“许多人缺钱,发疯了想中彩票,可彩票只有一张,机会只有一次,错失了,下半辈子孤苦,又会悔不当初。”

姜涵闷声不语。

她哪管得着下半辈子苦不苦,眼下这关过不去,她立马就得死。

“再有。”白瑛也觉棘手,“普通流产是小手术,我找的医生足够稳妥。你***情况复杂,从影像显示来看,手术风险极高,至少要上级医生出手。”

姜涵明白了,小手术,白瑛能替她掩盖下来。

惊动上级医生,白瑛就瞒不住梁家了。

“那渣男是谁?”白瑛难免追问,“我知道你跟梁家的关系,但眼下搞出人命,如果渣男能负责,你们以结婚为目的。有梁文菲未婚先孕例子在前,梁家不会对你做什么。”

“梁文菲是梁文菲,我是我,没得比。”

姜涵下床,猛地踉跄一下。

白瑛连忙搀扶,发现她四肢发抖,不免拧紧眉,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
姜涵面色如纸,没接茬,“孩子的事,我再考虑一下。今天多谢你,还请你务必帮我瞒住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与此同时,梁宴琛摁下医院一楼电梯。

早上姜涵刚下车,他接到梁母电话,梁文菲情绪受刺激,小腹疼痛不止,她本就怀的不稳,梁宴琛自然重视。

于是没去公司,当即折返回家,专程送她来医院。

白家私立医院的妇产科,在上流圈子很出名,广受好评。

梁文菲怀孕后,白家特意安排大主任亲自负责。

检查完,梁文菲去了洗手间。

也是凑巧,出来正撞上姜涵立在电梯口。

她背着包,专注看旁边显示屏轮播的孕期知识,画面中孕妇轻抚小腹,她也抬手。

梁文菲眼看她轻抚下腹,霎时间心头大乱,几步上去,薅住姜涵头发,“你怎么在这?是不是也怀孕了?”

她突然从后袭来,姜涵猝不及防,被揪着头发,拖倒在地。

“你怀的是谁的孩子?”梁文菲厌恨又害怕,扯着她逼问,“是不是黎川的?”

姜涵反应过来,翻身挣扎。“疯了吧你,哪有孩子?”

梁文菲眼睛猩红,“你敢说没有孩子?不怀孕,你来产科做什么?”

白家是私立医院,重视服务和客户隐私。妇科产科是分开的,三楼产科,二楼妇科。

倘若不是怀孕,常人等闲不会出现在三楼。

姜涵噎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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